第十二章 攤上大事

一切都是計劃好的，一切又來得那麼突然。

不等高原反應過來，王大江就衝過去，先奪掉高原手裡的握柄，又狠狠推了他一把。

「看你乾的好事！成事不足、敗事有餘的東西，你活該沒朋友！」怒罵一聲，王大江便和幾個同學，趕緊收拾球拍，扶著建超往醫務室跑。

高原真的嚇壞了！其實他只要仔細檢查一下握柄，就能發現那上面塗了一層膠，這拍子本來就壞了，一使勁兒必斷，今天人家就是來栽贓他的。

所以從那天起，高原的噩夢又來了！

建超等人每天下課，都要把高原拉到角落裡，威逼恐嚇讓他賠償。

一隻球拍，外加建超的醫藥費，對方要30元巨款；他一個連午飯都得自帶的窮學生，哪有這個錢？！

況且高原不傻，他也意識到，對方陷害了他；憑自己的力量，怎麼可能把一隻球拍給甩斷呢？他要真有這力量，也就不用被人欺負了！

可他沒有證據，等建超從醫務室回來的時候，球拍的膠都被刮乾淨了！這事兒連班幹部也幫不了他，人家證據確鑿。

有那麼半個月，高原都好痛苦！要麼在廁所，要麼在走廊，要麼在教室里，他總被建超一幫人堵著，推推搡搡不說，偶爾還會給他幾下暗拳。

班裡更是有了傳聞，說高原是孬種！弄壞了人家的球拍不賠，天天死皮賴臉。

好幾次回家，高原都想管母親要這個錢，可是以什麼理由說呢？家裡的光景也不好，母親那麼勞累，他實在不想給母親添堵。

他也想過偷偷拿錢，他知道母親將家裡的錢，用手帕裹著，塞在睡覺的枕頭裡。可錢就那麼多，少一毛都能看出來，更何況是30元？！

大江不載他上學，他可以靠奔跑解決；宋雪污衊他，他也可以默默忍讓；可如今牽扯到了錢，他一個學生，真就沒辦法了。

他試著管母親，每天要五毛錢生活費，母親給了；母親也心疼他，想讓他中午就著饅頭，去喝碗豆腐腦。

他把這錢攢下，只要兩個月就能償清。可建超不給他那麼多時間，依舊每天騷擾他。他想找老師出面，震懾一下建超，可老師管得了校內，卻管不了校外。

建超的乾爹，傳聞可是社會大哥啊！真要把建超惹急了，自己肯定吃不了兜著走。

那段時光，高原真的好無助！每天被人欺負、被人打黑拳，他也只能忍著；本以為生活會越來越好，結果卻是這樣不堪，他終究還是把別人，想得太好了。

真正的轉機，是那場姍姍來遲的「春季馬拉松運動會」。

2000年過後，江臨地區颳起過一陣「素質教育」風，其核心精神就是，學校不僅要注重成績，還要注重學生的全面發展。

可江臨市80%的地區都是農村，談什麼素質教育？就以高原所在的中學為例，全校就一架老式腳踏琴，一個月才能輪一節音樂課。至於美術課、實驗課，他連見都沒見過；也只有在課程表裡，見過這幾個名詞。

於是好多學生，開始紛紛咒罵學校，明明都已經開始鼓勵素質教育了，王八蛋老師，還天天讓他們啃書本，霸佔他們的興趣課，簡直天怒人怨！

無知的孩子們啊，你們傻，老師可不傻！

素質教育的前提，是要有強大的地方經濟作為支撐的。如果你的家鄉還很落後，如果你的家庭很一般，那就老老實實啃書本吧。

至少高考還以成績作為評定標準，只要你努力讀書，還能與發達地區的孩子，有一搏之力！倘若真對你們實施了素質教育，你們將失去最後的公平。

因為資源，決定了命運最基本的下限。

江臨地區教育部門的領導，一致認為搞全面發展不太可能，但又必須要響應政策號召。

那就搞運動會吧，最好是帶點兒洋氣的運動會。馬拉松這個項目不錯，鄉下孩子都能跑，而且人人都能參與，覆蓋面廣；尤其操作簡單，能為各學校減少不必要的開支。

同時他們又考慮到，初中孩子的身體素質，根本不可能跑完正規馬拉松。於是「短途馬拉松」應運而生，全長5公里，並鼓勵廣大學生，積极參与。

上級領導的本意，是為了強健學生的身體素質，然而傳到下面，又變了味。

各學校紛紛把這項運動，當成了競技體育，當成了學校的硬指標、硬實力。如果能在市聯賽中，取得不錯的名次，這對整個學校而言，便是至高的榮譽。

於是各班級的報名有了限額，最多出五人，體育生優先。甚至有些班級，犧牲自習課的時間，到操場進行人員選拔。

其它班級如火如荼，可三班卻毫無動靜，這把體育委員王大江，可給愁壞了！

因為班主任的態度，對這項運動不反對、不支持、不鼓動、不參與。一切都以學習成績為目標，其它全是扯淡。

但王大江不行，他在體育隊有著很高的威信，如果連本班的人頭都湊不齊，豈不是要讓人笑掉大牙？

可三班的人不傻，累死累活跑那玩意兒幹嘛？況且還有體育生參加，他們上去就是陪練。

就連大江的死黨宋建超，都一臉嫌棄道：「在教室里看看小說，欺負欺負高原，他不香嗎？反正最後的獎品，都會被體育生包圓，老子才不當那苦力！」

但高原心動了！因為大江說出了這次參賽的獎品。

一等獎1名，牛皮籃球一個。

二等獎2名，膠面乒乓球拍一副。

三等獎5名，運動水杯一隻。

優秀獎若干……

是的，高原看中了二等獎，看中了那副球拍；只要他能拿下這副球拍，他與建超的矛盾就化解了，他就再也不用被欺負了！

「大江，我參加！」那一刻，高原是那樣地自信！

「你？」王大江差點沒反應過來！他認為全班誰參加，高原都不可能參加，他那麼瘦，弱不禁風，又是學習尖子。

在人們固有的認知里，學習和體育是成反比的。學習越好，體育越差，高原哪裡來的勇氣？

王大江眼睛一轉，狡黠的微笑，竟悄悄浮上了嘴角。

原來是沖著球拍啊？！

這樣也好，有那麼多體育生參加，你根本就進不了前三。

我會讓你眼睜睜，看著自己的希望破滅；同時，我還要你仰視著我，奪得本次大賽的冠軍！

我要告訴你：我王大江就是比你高原強！